2010年8月11日 星期三

二爹

二爹
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市集裡,我在髒亂吵雜的市集中,順著我媳婦手指的方向望去,有一人正咧著嘴對我們笑著,她告訴我:那是我的二爹。


我對他的感覺,只是又一位賣菜的親戚,因為剛才見到一位三爹、一位四爹 又一位爺爺,都在賣菜,都是牽著腳踏車,後面掛著兩個大籃,裝著大同小異的蔬菜;每個人都是標準的農家漢子,黝黑的臉孔上掛著汗水,說實在,在我眼中他們都好像同一模子塑造出來,我實在一時也無法辨識。

直到住進他家多次,我才得以認識,並且知道他已鰥居十幾年了,為了孩子他不再娶,一人身兼數職,是父親也是母親,是祖父也是祖母。有次我問他,為何冬夜清晨天仍黑著,就早起為孫兒起來做飯呢?他說:誰叫孫兒沒有奶奶,我只好兼了。因為當地人都是老的要幹活,不得清閒。

二爹農忙期,忙裡忙外,常常當我們吃飽飯後有一兩個時辰,才見他在廚房端著一大碗麵高興的吃著,說著:你看!我吃一頓大概夠你們吃ㄧ家人吧!是的!伸出他的手來,滿手長著硬繭。讓我想起托爾斯泰的傻子伊凡裡,伊凡的妹妹是個啞女,她管人吃飯的一幕。『手上有繭的先吃,沒繭的站旁邊等吧!』可是我們卻相反,真是覺得羞愧。
後來遇到下雨天,地裡泥濘,幹不成活,才有時間與他話家常,認識他更深。這時我才發現他不是抽買來的菸,他抽的是自家品牌的。從褲袋裡掏出一個泛黃的塑膠袋,裡面裝著煙草,隨手抓一把放在一長條紙上,很熟練又快速地捲成一根菸狀。一頭用口水,當膠水黏起,另一頭用手捻斷多出的紙角,這樣不到十秒的時間,一根煙出現在他口中,我看得目瞪口呆!

這是什麼世代了?怎麼有人抽這種菸呢?因為那紙張還是他從孫子寫完的簿子撕下來的,煙管上明顯看見原子筆工整的字跡。我想著那劣等菸草,那有毒的筆汁,全都在那一吐一吸中化為煙霧,一下子不見了。緊接著又製造第二支,十幾分鐘的談話中他不知抽了幾根,我問他一天抽幾根?他靦腆地回道:啞巴嗑頭──沒數。

菸草是自己種的,紙張是回收的,一毛不花,誰能禁止他抽呢?若說為他身體好著想,勸他少抽些,但那是他一天辛勞唯一的樂趣與零食,誰也勸不了他。當我越了解他時,我越不敢勸他戒煙,為什麼呢?

因我看見他的愛心是我根本比不上的,我自己都有樑木未除,我豈能對我的弟兄說:容我除掉你那根刺呢?滿口斑漬的黃牙,很少刷牙卻都是真牙。我想:算了吧!信徒中還有比這更重大的缺陷,如:惱怒、忌妒、紛爭都未除 ,這才是我要一再提醒他們的

我想神看重的是什麼,我知道,也因此聚會完,看到二爹悠然自得的蹲在屋簷下抽他的自家品牌香菸,我也見怪不怪了,就好像我聚會完,迅速的塞一口香糖入我口中一樣地自然。
由於鄉下人根本沒接觸過詩歌,因此簡譜也沒看過,一切從頭教起。五音不全是他們的特徵。因此教到後來我只好隨他們,不再堅持一再糾正,真怕喪失了讚美神的心意,而只在技巧上琢磨。可是很感謝神的是,二爹竟有音樂天賦,一教就會,並且興致勃勃。每天夜晚,卸下一天的農忙,就拿著詩歌本,一個人也可以咿咿哼哼學唱半天,根據他兒子的說法:『父親快樂多了!』得到聖靈之後,以前的唉聲嘆氣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詩歌練唱。每次應他們要求教新詩時,我都會問,二爹在嗎?有他幫忙我較輕鬆。

 二爹!從你身上我看到什麼叫愛心,什麼叫不計較的付出,從來沒想到要休閒,要玩樂;農閒時,沒有地裡活可幹,你就一人背著籃子出門抓蜈蚣,補貼家用。可是你睡的、你用的、你吃的,卻是最儉樸的,把最好的給別人,在你眼中是最自然不過的事。因為在我週遭環境裡,我久未見有這種人,所以當我越認識你,我越知道我仍有很大的努力空間。以前還以為自己已做得不錯了,直到發現你,我才知道山外有人,自己差遠了。

在一次月黑陰冷的夜晚,你主動送我與家樂走一程,路上我問你:為什麼你能沒怨言地一直服事別人,甚至把所賺的錢全都拱手給人。沒想到你不自覺的唱了一首歌,害的我們趕緊用手電筒照亮隨身的筆記,記下你的歌詞,後來又用手機錄下你沙啞的歌聲,深怕若忘了,那就太可惜了!雖然那只是一首教人要忍耐走天路、忍耐到底才能得救的歌,但是由一位真的把忍耐付諸實行的人的口中唱出,那種感動就是不一樣。

那一晚我與家樂都感覺好像吃了豐富的心靈饗宴,到了賓館裡還覺味道仍在,久久不能散去,一生難忘。(二爹的忍耐歌歌詞:忍耐、世人都應該、應該學忍耐。忍耐免禍災、不受苦、不受害,福氣自從天上來,忍耐到底,等候耶穌接咱們回天家
完整歌曲,補記在此二爹唱忍耐歌https://purenard777.blogspot.com/2013/06/blog-post_10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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