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四點二十分,電話突響,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。話筒傳來:『三點多就喘不過氣,幫助禱告吧!』五點多,天未亮,一片漆黑,趕到二爹家,門口已十來多人,燈點著,棺木剛到,就近床前,見地上一堆火化的灰,明顯燒過一堆紙錢,我心涼了一半,怎會是這樣呢?
二爹的兄弟、堂兄弟們全都到齊,一起會商大事。從那刻起,是我生平第一次,從頭到尾參加外邦人的喪禮,歷時三天,震撼很大。鄉下的喪事,不是一家人的事,簡直是全民運動。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都到齊,挑菜的、洗菜的、壓麵的,炒菜的,各聚一方,不用人吩咐,幫忙的幫忙,不能幫忙的小孩,在一旁嬉戲。
剛來二十天,每天奔波醫院與家庭,死與不死,大痛與無奈,交加重疊,直到第二十二天清晨,該來的來了,卻是出乎我的意料,竟是這樣辦喪事的,雖然我曾跟主提起,我不會辦喪事,能免則免,哪裡想到吾願成真,不用我辦,還是依地方習俗辦了。大爹過來提醒我,『怎樣?辦得不錯吧!真風光!』
他想我會誇他幾句,沒想到我接口說:『你死時、我死時,也要這樣風光辦嗎?』他說:『簡簡單單地草席一捲,往外一埋,這是對長者的不敬。』我只差沒說出樹葬與水葬,噯呀!習俗之不同,難為唉。
這種風光的葬禮,有震天價響的鑼鼓聲、隨同每個訪客來的鞭炮串,孝男孝女撫棺的哀嚎,夾雜炒菜聲、小孩嬉戲聲、我感覺真像身處鬧劇中,集聲音的大全,叫人若不時時掩耳,唯恐一天下來,離震耳欲聾已不遠唉。
男人見面以菸相敬,幾乎人手一菸,耳朵上夾兩支的到處可見,聽說一場喪事辦下來最大花費竟在菸與酒上面。滿室香煙繚繞,紙錢紙灰到處是,每個在場的看起來都很忙,該哭的哭、該打鑼鼓的打、該生火的生火、該做菜的正掌廚著。每個人各盡其職,沒有總指揮卻井然有序,好似大家都是經驗人,只有我像看戲的,無所事事,好奇地等著下一幕,會上演什麼。
棺木裡的二爹,也許早知道他的喪禮就是會這樣的熱鬧吵雜,只是我見識淺薄、初開眼界,還真不能適應,真想跟他抱怨:『怎麼不先提示一下呢?害我好不習慣啊!雖然前日才有人預見你上天堂,但我還是想叫你停停,像往日一樣,跟我爭辯幾句再走嘛!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