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星期日就是母親節了,母親生我距今已過一甲子,她離開我們也剛好二十年,她的離開對我總覺得好像是上個月的事而已,又加上多夢的我,夢中常常有她,因此就不覺得有久未謀面的相思,反而老是覺得,她是個過一段日子就會出現的人。趁著這節日的接近,逼策自己記下老早就要寫的故事,母親是影響我一生最深的人。
我外婆生了七個女兒,我媽排行中間─老四,因此我稱她為七仙女中(間)的仙女。外婆本是熱中於民間信仰,家中侍奉多尊神像,後來因越拜越不平安,經人指點知道真神不該是看得見的偶像,於是想要改信基督教。聽我媽說:當時外婆為了信基督教,魔鬼不甘願,居然派遣小鬼來嚇唬她,在她的床上爬上爬下一個月之久,見我外婆心意堅定,沒輒了才離開的。
從此一家信耶穌,家裡奉獻給主。羅東教會開始就是在我外婆家,神的恩典也臨到外婆家,聽說當時鄰居還笑外婆,全家都信主,家裡又貧窮,看她七個女兒怎麼嫁得出去,結果蒙神安排,各有美好歸宿。我媽也從老遠的羅東嫁到虎尾,結婚當天才見到我爸,我媽是我爺到羅東傳道而定下這門親事的。
父母性格南轅北轍,但因著彼此都有深厚的信仰根基,因此雖偶爾有小爭吵,卻沒發生革命,僅有一次的靜坐抗議因我而起,苦了我媽!
從小父親不要我們讀書,一來因為讀書要花錢,二來女孩子讀書對我父親來說,是不可能的事,沒想到在他的關燈政策下(九點聚會完十點熄燈),我糊裡糊塗的也沒讀到什麼書,蒙神恩惠居然考上一所私立大學。父親以送我一架打字機為誘,勸我放棄就學,但我知道家中經濟是可以供應我上學,因此我告訴母親,我想上大學,不想去學打字做打字員。
那時真不知道天高地厚,我照樣無憂無愁,直到有一天早上醒來,怎麼發現母親無精打采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細問之下才知她整夜沒睡,坐在客廳沙發靜坐抗議,為了我的註冊費。如果父親不拿出來,她打算一直靜坐下去,那時我才知道我媽已為我爭取了多日,後來每每想到那一幕,我心真是不忍,至今仍覺心疼,原來她是有淚自己吞,有苦自己擔,她不輕易跟兒女訴苦,她為兒女而與父親抗議,這只是其中的一環。
從此妹妹們也能上大學,她的堅持改變了我一生,後來我就靠著這張學歷,養活了全家。一個打字員豈能與一個英文教師相比呢?若非有她的遠見,依當時狀況,我是會乖乖的去學那後來我在學校花幾個月就學會的英打。
母親!您為我開啟了人生美夢,我才能享受當時少人擁有的大學生涯。
還記得大學即將畢業那年,為了分家產的事您與父親爭執,您為了讓婆婆順心,甚至不惜下跪求父親放棄長子應得的產業,您重視和睦,您看重孝道,您根本無視於財產,這些身外之物。您甚至說,您寧可雙手空空,也不願父親去分家產,您以已有的為滿足,終於父親也被您的孝心感動了!
您為了行出主的真道,『有要的就給他』,您的眼中只有主的真理實踐,錢財對您來說,可有可無。您的孝心我們都看見,影響我日後對長者的態度。
每年在嘉義教會舉行的學生靈恩會,有好幾百人參加,您是負責膳食的組長,從清晨就得出去買菜,晚上還戴著老花眼鏡計畫著隔日的菜單,忙進忙出,不得清閒一刻;等到結束時,您會非常高興地告訴我們:真感謝神!教會託我的款項仍有結餘。忠心作主工是當時我對您的印象。
我納悶您是如何叫所有學員吃得好又吃得飽?一次的會期至少要準備二十餐,一餐好幾十桌,您是如何知道要買多少菜呢?不會太剩或不夠呢?您告訴我,您用了最土的方法,您先想好一盤菜大約要多少的量,於是您用手去抓,二十五桌就抓二十五次,因此從來沒有,因為煮太多以致浪費的經驗,總是剛剛好。您最大的高興莫過於向我們述說,您是何等的感謝神!讓您拿捏的剛剛好,您喜孜孜的表情仍歷歷在目,現在回想起來,其實與您的每天在神面前的祈禱一定有相當大的關係。
婚後,遇到幾次難題時,我向您傾訴:記得那時我被親人欺負,我說:為什麼她要處處為難,無事生非呢?您聽了我的哭訴,您說:算了吧!你想想她說那些話都是在背後說,不敢在你面前說,那就算了,等她敢在你面前說,再與她算帳吧!何等有用的哲理啊!對啊!她都不敢在我面前說,我又何必與她計較,我當時心就放下了!您的這句話叫我以後知道如何看待人的閒話,我只能說您是有智慧的女人!
又有一次,我被先生的言行氣得半死,其實您也受過他的氣,可是您卻安慰我說:雖然他脾氣不好,但是你要想想,他不吃喝嫖賭,有的女人比你更慘,先生是嫖賭都來,你的先生又沒嫖賭。您安慰的話,我都聽進去了,我的婚姻也保住了,我根本不知道,其實您在背後為我流了多少的淚,您在神面前為我傷心了多少,您求神憐憫眷顧我與孩子,這是您過世後,您的好友才告訴我的,就是現在想起都眼淚漣漣,我的遭遇叫您老年擔憂,可是您卻知道交託神!
在您離開的幾年後,神扭轉我的境遇,我賺了大錢,我也學您的風範,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,然而在我的夢境中卻重複出現:我告訴您,我有錢了!我要給您錢!可是錢好像一直轉不到您手。妹妹們在您活著時,能買禮物送您,我卻因經濟的關係,您知道我要顧婆家又要養家,您告訴我不必花錢,當時只想:將來有錢,也要像妹妹一樣送您禮物,可是『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而親不在』,等到我有錢時,您已不在了,這種要給您錢的夢,常常出現,我知道我有遺憾,直到我退休不再掙錢,到河南專心傳福音,這夢才消逝,我的遺憾神以其他代替。
在您的告別式之後,有人告訴我:你媽什麼時候走的?她在我最困難時常常偷偷地塞錢給我,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。這種事我遇過多起,我知道您暗中幫助過許多人,這事也影響我們做兒女的,知道施比受更有福,您親身勵行,成為我們的榜樣,叫我們知道,錢花在別人身上比花在自己身上更有意義,這也是您留給我們最珍貴的寶物,叫我們一生受用無窮。
母親!讓我告訴您!我現在活得很好,謝謝您以前為我禱告,我要告訴您,祂都垂聽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