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歌記

接到名輝的邀請──【一月六日北上聚一聚】，是一個月前的事了，我因上次欠了他一份情，於是這次爽快答應，可是隨著日期一天天的接近，我的老毛病又犯了。每次出門總是遲疑不決。曾經有一次，我出出入入，開門鎖門，到底去或不去，我在電梯口往返數次，考慮再三，連我自己都煩了，跺跺腳才罷休。常常跟兒子說的一句話是：『出門的事不要讓我做決定，否則不要怪我愛變卦。』

在出發前幾天，慧文來電問確定否時，我仍說：『到目前為止，還能去。』這樣的回覆是給自己留個臨時變卦的空間與藉口。直到一句話進入心中，我知道我去定了，除非天有不測的風雲，否則要再改變也難。

分享好消息不是我餘生最重要的事嗎？活了一大把，就在最後階段，總要把自己所得、最好的東西分享給別人才不虛此行。就像彼得說的『金和銀，我都沒有，只把我所有的給你。』要給人東西也不是人人都要，除非他跟你是相知相交，於是保羅的這句話『向什麼樣的人，我就做什麼樣的人，無論如何總要救些人。』我若不接觸人群，如何與人群分享好消息呢？

我跟慧文說『我們餐廳見。』提前到誠品逗留三個鐘頭，享受了一個休閒的下午，再晃到車站大廳坐下休息半小時，卻看到一長者找不到位置，我起來讓座，無意識地拿起手機看line，卻發現慧文來到地下停車處要來接我了，只差一步，我就搭計程車去餐廳，原來她誤以為我會等她來接，真地意外又驚喜，感謝神，沒讓她撲空，時間剛好。

到了餐廳，才知來了12位學生，大多兩年前見過面，只有一位是離開40年後才首次見面的國樑老師(唯一與我同行)，大家見面熱絡，就像多年的老友話家常，把酒言歡，滴酒不沾的我，入境隨俗沾了杯緣，做個樣，大家高興，主人把最好的佳餚呈現出來，乾杯、歌唱、笑談充滿席間，意猶未盡有人提議續攤，轉到歌廳去唱歌。

眼前，一群五十幾歲的歐基桑拿著麥克風，一曲接一曲地輪唱或合唱，不管是台商、藥商、律師、心靈大師或公司老闆，個個使出混身解數，盡情放鬆，唱得不亦樂乎！這場面著實令一個六十幾歲才第一次進卡拉OK的歐巴桑看得目瞪口呆，四十幾年前純潔、乖乖的初中生，怎麼一晃眼，全變了，一時，我無法適應，又唱的都是台語戀情歌曲，我想這群人怎麼了，莫非心中壓抑許多，藉歌消愁，我不禁悲憫他們起來，後來我忍不住偷偷問了當班長的藥商，他安慰我說『不是你想的那樣，我們只是習慣這樣舒壓。』

真是第一次見世面，才會大驚小怪，四十年一段不算短的時間，人生滄桑各人迥別，照說應該沒話可說，可是我們卻都一見如故，是什麼樣的感情把我們濃濃包圍，以致一年開三次同學會不算多，有似急著把四十年來沒說的話說盡，我沉浸在歌聲中，久久不能自己，學生們以為我不能適應，勸我放輕鬆些。

回來後，兒子知道我去了歌廳，驚呼說『我都沒去過，你怎能比我先去呢？』事後想想，兒子從小循規蹈矩，不涉是非地，我竟臨老失足嗎？哈哈，我有點了解耶穌去撒該家的用意，因為撒該也是亞伯拉罕的子孫，耶穌愛撒該，我愛我的學生，雖然我仍不懂得要如何愛他們才好。

因為聽歌，我看到他們的另一面，因為聽歌，更了解他們的想法，雖然我目前好像不知道將來如何，但我肯定知道我會更愛他們，因為他們更深刻在我心房。